你可知道我有多想見你？

　　坐高鐵都這么難受了，幸好不是飛機。

　　從十二歲一直到十八歲，她想去那個城市已有六年。成年后，她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見他。為此，她潛心等待了很久，在夢里反復(fù)演習(xí)過無數(shù)次與他見面的情節(jié)。

　　莊曉夢抬起頭，想象著看他的眼睛，要是天氣不好就在家里看小埋行嗎？她問他的意見。幾秒后，她嘆了一口氣，重新低下頭。什么都沒有，只能看見車廂白花花的頂。

　　顧夕，莊曉夢大小姐駕到，乖乖等著哦。

　　那時候她和爸爸一起去，出了車站，她看到陰沉沉的天，溫度高到仿佛要把她當(dāng)成雞蛋煮熟。沉悶間，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。

　　如果我們不是對方心里的模樣怎么辦？

　　見了他又要分離，以后越來越想念怎么辦？

　　關(guān)了燈，格外的黑。黑暗中的某個角落像是躲了一只張開血盆大口的鬼，等她一走近就吞了她。窗簾的褶皺在風(fēng)中變換，莊曉夢盯著它好久好久。

　　別過來，別過來，她在心中默念。

　　她睜開眼，緩緩移過視線，有一個很熟悉的人站在窗簾旁，笑得很溫柔。一眨眼又消失了。

　　后來有親戚提出一起去南京，她只猶豫了一小會兒，立馬點頭答應(yīng)，離開了。

　　她對顧夕說了謊。顧夕最后給了她二十分鐘，莊曉夢埋在被子里哭，二十分鐘，又漫長又短暫，她什么都無法去想、去做。

　　顧夕，對不起，原諒我只是躲在被子里不敢面對的人。莊曉夢在心里說。

　　上海，我回來了。

　　莊曉夢低頭看一眼時間，八點二十三分，莊曉夢你真是完蛋，正好趕上早高峰。魔都，你就是這樣歡迎我的？

　　車廂里很擠，每個人都盡全力讓自己的占地面積更小一點，但還是擠。挨著莊曉夢一個胖胖的女人已經(jīng)被擠到幾乎變形，莊曉夢干脆手抓著柱子，騎到了她大大的有很多稀奇古怪貼紙的行李箱上。

　　莊曉夢特別享受擠地鐵的感覺，她小心翼翼地偷笑，轉(zhuǎn)而晃著腦袋，冥思苦想：要如何與顧夕重逢呢？

　　還有他們留下的敲門的暗號。咚咚……咚……咚咚咚。正好是她的生日，二月十三。

　　訂酒店的時候，算好了與那里的距離，不會太近，也不至于太遠，以莊曉夢的半吊子體力，正好走得感覺有點累就到了。

　　七月末的上海最是炎熱，伏旱的最旺時候，悶熱得叫人就要喘不過氣來。路兩邊人行道上種著的樹仿佛是擺設(shè)，不起絲毫作用。

　　站在他家的門前，莊曉夢定了許久，最后看了一遍門牌號，確認無誤，深吸一口氣，抬手敲門“咚咚，咚，咚咚咚”，一串“噠噠噠”的腳步聲越來越近。

　　她長呼一口氣，又一串輕柔的腳步聲，門開了，聽到里面門把手轉(zhuǎn)動的聲音，一瞬間她差點沒昏過去。顧夕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，他笑得那樣溫柔，眸子里好像裝下了這個世界所有的美好。

　　莊曉夢很想補償些什么，卻不知從哪彌補。

　　算了。她不準(zhǔn)自己再去想，在時間的流里，這樣的淚水早就淡化，變得再嘗不出苦澀。

　　有時莊曉夢也會拿起手機翻翻顧夕的空間，看看他發(fā)生了什么，生活中發(fā)生了什么有趣的的事，第一個想到的依舊是顧夕。

　　他們都以為，時間會停在那個時候。

　　“曉夢。”顧夕說，“好久不見。”

　　相擁只一瞬間。他們便松開了對方。

　　“嗯，看到你之后精神多了。”

　　“曉夢，你想玩什么？我這里沒啥好玩的。”

　　顧夕“撲哧”一聲笑了起來，莊曉夢也跟著他笑出了聲。

　　“誰呀？”莊曉夢賊兮兮地探過頭。

　　“能讓顧大帥哥靈魂出竅，又不能給我看的，只有女朋友了。”莊曉夢雙手抱在胸前，惡狠狠地審視他。

　　“你你你，說，趁我不在，又勾搭了多少女人。”莊曉夢似笑非笑，她突然明白了剛剛叔叔阿姨的怪異。

　　“哼。”莊曉夢轉(zhuǎn)過頭，不看他，小聲嘀咕，“顧夕你大爺?shù)模�本姑娘才走幾年，這女人換了一卡車，糟蹋的都是些多好的姑娘啊。這些姑娘是瞎了眼嗎？”

　　“不要。”莊曉夢拉長兩個音。你女人那么多，都讓給我了，那我豈不是要死？莊曉夢無語問蒼天。寶寶心里委屈，但是寶寶不說。

　　“曉夢，無論你要還是不要，這個妹子我都要拱手讓人了。她打電話來，是因為我們約好今天下午一起喝咖啡。我已經(jīng)做好跟她說分手的打算了。”顧夕收起笑。

　　顧夕朝她笑了一下，什么也沒說。莊曉夢愣愣地看他，相對無言。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到底是多久？莊曉夢自己也數(shù)不清了，就是長到她已經(jīng)看清自己感情。不過是欲望，硬說成是愛。

　　若是不甘心于那不冷不熱的關(guān)系，想要更近一步的話，莊曉夢無可厚非。

　　過去，她和顧夕那么好，以后，再也不可能了吧。

　　（四）沒什么大不了

　　“想。”六年前，走得匆忙，只遠遠眺望一眼，就被各式的建筑吸引。

　　“好。”今晚我們都是，孑然一身。

　　莊曉夢皺了皺眉眉頭，說：“你喝酒了？不是說喝咖啡嗎，怎么還有酒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真的沒醉？看著樣子像嗎？莊曉夢腹誹。

　　當(dāng)視線里出現(xiàn)第一點海的藍，顧夕突然說道：“風(fēng)是咸的，它哭了嗎？”

　　顧夕摸了摸莊曉夢的頭。

　　看著他們，他問：“你有沒有想過，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了，會是什么樣？”

　　“想不想試一試？”

　　“那，莊曉夢，從現(xiàn)在開始你就是我女朋友了，我們的關(guān)系一直到六天后上海的日落。”

　　顧夕“撲哧”笑出了聲，再次揉了揉莊曉夢的頭，說：“還是這么實誠。”

　　“只剩喜歡，僅此而已。”顧夕接過話。

　　他說：“四年時間，之前的記憶早已面目全非了，曉夢，除了你，已經(jīng)沒有人依舊在乎過去是什么樣的，你這樣值得嗎？”

　　“愿你等到那份值得。”

　　若是真心，為什么他身邊的人換來換去，來者不拒，要走的不挽留。

　　莊曉夢曾想質(zhì)問顧夕“如果你可以跟她們玩玩，為什么對象不能是我？難道我比不上她們嗎？”沒敢說，是因為害怕，顧夕會用另一個更長久的沉默躲過回答。

　　從未想過倘若當(dāng)時真的在一起了，在一起會是怎樣的，是莊曉夢不敢去想的。

　　第一天。

　　這是莊曉夢第二次來顧夕家，顧夕的父母奇怪的反應(yīng)沒有了。后來顧夕說，是因為在那之前，沒有女生進過他家。

　　“有啊。”

　　“你。”說完莊曉夢臉紅了。空氣突然安靜。

　　“我想留在你家里玩。”莊曉夢嘟起了嘴。

　　“真的？”莊曉夢突然興奮起來，兩眼放光。

　　“好啊。但是，只有我倆。”

　　圣水，顧夕曾經(jīng)說起那個鬼屋提到的，莊曉夢一直都記得。

　　莊曉夢挑了挑眉，回答說：“只有一點怕，我比較怕黑。”

　　“那就……最難的。”莊曉夢說完就后悔了，一直在心里罵自己作死。

　　為了面子，莊曉夢催眠自己，咬咬牙，說：“對。”

　　有幾個一伙的站了起來，想看看會發(fā)生什么。突然，其它的座位上的鬼集體蹦起來，朝他們的方向聚集起來，講臺上的女老師一跺腳，尖利的聲音說：“Sit!Down!Please!”

　　莊曉夢也想跟著他們一起出去，突然從身后被拉住了。一直硬撐著保持冷靜的她，突然害怕，不敢回頭看，只用力掙開被拉住的手。

　　聽到顧夕的聲音，莊曉夢安靜下來，任憑他拉著，逃出鬼圈，往只打開了一點點縫隙的另一扇后門逃出去，走了另一條路。

　　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　　是啊，前任多，每一任來一次，嘖嘖，真是好多回呢。莊曉夢在心里想。

　　莊曉夢喝了一口便皺著眉頭，說：“這是啥？這么難喝？”

　　“那你是神仙嗎？從前看你挺喜歡喝的。”莊曉夢屏住呼吸又嘗了一點。

　　“難怪你就像從沒有動過心一樣，原來你是神仙啊。”

　　顧夕有突然降臨，又靜悄悄地離開的本領(lǐng)。

　　顧夕有很多的人喜歡他，他的身邊從來不缺人。

　　原來，顧夕是不可能像對她們一樣對自己的。莊曉夢那時就明白了這一點。

　　（六）再見，我們一定會再見的

　　第三天，顧夕有事情，不能陪莊曉夢，他們重新加了QQ好友。

　　第五天，顧夕介紹莊曉夢給朋友們認識，顧夕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，很快，莊曉夢就融入進去玩得很開心了。

　　“顧夕，今天真的有日落嗎？”這是他們約定的第六天，莊曉夢和顧夕回到了他們約定的開始的地方。

　　過了半個鐘。

　　顧夕還是不說話，靜靜地看著那片海。溫柔而疏離，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。

　　“顧夕，你總是這樣讓人看不懂，有時候我真的很希望能幫到你什么，至少可以讓我對你有一點用。你什么都不說，也不希望我知道，仿佛什么都沒有。我不是傻子，我察覺得到，我也想了解多一點。”莊曉夢突然很想哭，緊張地語言錯亂，腦子里想到什么就一股腦說出來了。

　　“顧夕，謝謝你。我真的很喜歡你，我曾經(jīng)喜歡你，帶有這樣疏離的溫柔的你，可能只是沒有見你真正在乎過誰，所以，我始終不知道，我喜不喜歡很在乎一個人的你。也許時間會揭曉更大的謎底，我愿意等。”

　　莊曉夢轉(zhuǎn)過身面對著顧夕，看著他暗淡的雙眼，說：“顧夕，我走了。”踮腳，捧著他的頭，輕輕吻了一下他的眉心，轉(zhuǎn)身，一邊揮手，一邊說：“再見。”

　　莊曉夢喜歡逃避，一旦事情離了想象的樣子，她就想逃。

　　寒假的最后一天，莊曉夢在屏幕這邊給顧夕發(fā)消息。

　　“顧夕，我不是一個厲害的人，我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。”

　　“顧夕，能不能把你家的地址留下，我問你要過很多次，你都不肯給，如果這一次也不肯給，那就算了，如果我還記得你，那么我會在四年后的暑假，在你喜歡的那個羅森等你一起看日落。”

　　“顧夕，幸好我們都還小。”

　　“顧夕，祝福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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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（一）逆流時間軸

　　此刻莊曉夢坐在沿海高鐵上，耳邊“嗡嗡嗡”呼嘯的風(fēng)聲，使她只覺得想吐。

　　她要從深圳一直到上海，正好是沿海高鐵線路的起點和終點。

　　要在家里玩還是出去玩？出去玩的話，玩些什么？不如一起去海邊一邊吃冰淇淋一邊吹海風(fēng)？

　　猛然間想起還有兩小時到上海。莊曉夢咧開嘴角，傻傻一笑。

　　六年前的夏天，莊曉夢大言不慚，說自己一定會穿越半個中國，去找到顧夕的。那個從認識那天起就一直護著她的顧夕。他們一個在深圳，一個在上海，平常只用QQ聊天，極少通電話，更是沒有視頻聊天。就是超級想要見，沒辦法，為自己打人的男生無論如何都叫人喜歡。

　　晚上看到鏡子中的自己，她突然間哭了。

　　如果顧夕見到自己，發(fā)覺這不是他所喜愛的莊曉夢，對自己再也不像從前那么好了怎么辦？

　　三個疑問揭穿他們一直逃避的事實，莊曉夢怕了。

　　大風(fēng)忽然刮來，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跳漏了半拍，她看到有一只張牙舞爪的黑影朝她飛來，她急忙撲到床上，將身子縮成一團躲在被子里，使勁地閉上眼。

　　一剎那，她感覺到額頭上十分的溫暖，鬼沒有溫度的吧。

　　顧夕，你來了啊，可是我已經(jīng)決定要走。莊曉夢看了剛剛顧夕的影子站的地方，許久許久，最后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。

　　魔都，別了。六年前莊曉夢乘車離開時，對著車窗外的天空扯出嘴角最大的弧度，滿心迷茫與嘆息。遲早有一天，我要從城南走到城北，一步一步，讓整座城市留下我的腳印。

　　那晚，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流著淚，睡著，沒有人知道睡夢中，她的眉頭皺得有多重。

　　（二）重逢

　　從車站到酒店還有一段距離，坐地鐵好了。

　　地鐵站放眼望去除了人，什么都看不到，上下車廂就像是開了超級會員，不用走，背后自然有人推。

　　女人突然覺得輕松了，朝莊曉夢微笑，似乎是要用微笑代替表達說謝謝，眼神里充滿了感動。

　　她沒有告訴顧夕她要見他，也可以說她無法告訴顧夕。她所知道的，只有很多年前顧夕留下的他家的地址，過了這么多年，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。

　　她領(lǐng)酒店的房卡時已是十一點，沖完涼換了身衣服，用順路買來的麥當(dāng)勞草草了結(jié)這一頓午飯，香香地睡上一覺之后就走去那個她魂牽夢繞的地方。

　　她仔細觀賞了沿途的風(fēng)光，很認真地走著他走過的路，滿懷期待，不自覺地帶著笑意，如果過往的車再安靜一點，就一點，她便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，那顆心臟，很久沒有這樣有力地跳動過了。

　　吸著淡淡咸味的PM2.5，看著過路的人個個花枝招展，莊曉夢不禁感嘆，這才是上海。

　　一聲“媽，我來開門吧。”讓“噠噠噠”的腳步聲又遠了。

　　在六年前的那次錯過之后，莊曉夢和顧夕的聯(lián)絡(luò)就此冷淡，是因為莊曉夢上了初中，忙著學(xué)業(yè)，也是因為在他們心中有了一個結(jié)。

　　她從來就看不懂顧夕，不，不止是她。

　　再之后的那段時光，他或她的那些值得回憶的事情，已無法跟對方扯上半點關(guān)系，日子也就那樣燦爛地過去了，不過夜里翻來覆去，還是有一個人，不停在腦海徘徊，不愿忘記，總會想起。

　　不再熱烈，莊曉夢收斂她的任性，顧夕溫柔地疏離了。他們多添了幾分相敬如賓，彼此的傷不去碰，連守護都忘記。

　　（三）你好，陌生人，我們重新認識一下

　　“嗯，好久不見，我好想你啊。”說著張開雙臂，等這一刻多久了？多少次難過、害怕、絕望，想要這懷抱帶給她溫暖。擁抱如期而至，莊曉夢閉上眼，有點想哭。

　　“什么時候到的？累了吧？”

　　她跟在顧夕身后進了屋，路過客廳，顧夕的父母盯著她的眼神十分奇妙，莊曉夢受不了，匆匆說了句“叔叔阿姨好”，顧夕的父母相視一看，尷尬地笑了笑，點點頭。

　　“我看挺好玩的，尤其是你。”

　　突然，顧夕的手機一陣震動，打斷了兩個笑得正歡的人。顧夕看著屏幕上的名字出了神。

　　“你猜。”顧夕輕輕一推莊曉夢貼過來的腦袋。

　　“曉夢還真是聰明。”顧夕直接無視莊曉夢的表情。

　　“數(shù)不清了。”顧夕玩味地看她臉上會有怎樣的變化。

　　“曉夢，罵我呢？不是我偷聽啊，是你聲音太大了。”顧夕瞇著眼睛笑嘻嘻的，“你要不高興，這妹子我不要，讓給你了？”

　　真是難受，顧夕這個不要臉的，天天撩妹，情話一籮筐，有幾句真心的？

　　“難道不是因為愛，才能做男女朋友嗎？”顧夕，我不是傻子，認識你這么多年，你的愛或不愛，難道看不出來？

　　這才是他啊，不該被任何人束縛的他，不在乎地溫柔，莊曉夢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寂，說；“大概是我太年輕了吧。”

　　莊曉夢對顧夕表白了。就在十二歲生日的后一天，2011年的情人節(jié)。她不想自己和顧夕那么好的感情漸漸淡下去，她從未如此渴望跟一個人的距離更近一點。顧夕什么都沒有回復(fù)，沉匿，很久沒有再給她發(fā)來消息。

　　她曾經(jīng)以為自己很愛很愛顧夕，怎么會不是愛呢？她表白和瘋狂的追求，以為能表達自己的心意。任性是莊曉夢的本性，藏久了，遲早要露出破綻。她的誤以為，干涸了他和她的流年，距離越來越遠，他們故事的時間軸，事件一個一個拉得越來越長。

　　看錯了自己的感情而犯下的錯，無法彌補，就像我們都不可能把時鐘的指針往回移動，一圈，兩圈……以為能回到過去。

　　貪心的賭徒。這是莊曉夢對自己的評價。

　　“曉夢，你想看看上海的外灘嗎？”

　　“今晚，我?guī)�你去，好嗎�?rdquo;

　　晚上，遠遠的就看見顧夕站在橙黃色路燈下，影子被縮得好短好短。一走近，聞到刺鼻的酒味。

　　“是啊，小姑娘真難纏，硬是要罰我三杯酒才給分手。”

　　“放心，我沒醉，三杯而已。”說完“嘿嘿”傻笑了一下。

　　他們并排走著，一路上顧夕說說笑笑，莊曉夢安靜地聽著，時而點點頭，時而跟著笑起來。

　　“是啊，這海繞著這座城，城里的人們被逼得絕望，想要跳進某一方海域，卻又膽怯、不服輸。想跳不能跳，可是海吹來的風(fēng)，每天陪伴、誘惑、刺激我們，吹向我們干涸的雙眼，它為我們哭了。”莊曉夢說，“可是我依舊喜歡吹海風(fēng)，無論在哪里，我都很喜歡很喜歡那種咸咸的風(fēng)，一股腦地吹過。”

　　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有好幾對情侶手牽手，打打鬧鬧走過。

　　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想。”

　　“這么草率？這可是我想了幾年的位子啊。”

　　莊曉夢用力點點頭，抬頭看著顧夕，很認真地說：“我也還是很喜歡你。”

　　“四年過去了，這四年中我權(quán)當(dāng)你死了。這還是你教我的，我一直沒忘。”突然好像被誰牽去了左手。

　　“我不知道。這四年里，我也試過放下，不在乎好像就不會痛了。但是我就是那樣地在乎，無論怎樣放也放不下。”

　　顧夕一直是這樣的，好像對誰都真心，又好像不是真心。

　　若是不真心，又為什么對每一個，都那么好。

　　我到底喜歡他什么？到底看上他哪一點？

　　（五）另一方世界

　　“叔叔阿姨好！”

　　“你有什么想玩的嗎？我家里沒什么玩的。”顧夕問。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“那啥。我?guī)�你出去玩吧，要是覺得只有我倆人太少了，我還可以叫幾個朋友一起去玩。”

　　“明天吧，明天允許你在我家玩一整天，我房間還沒整理好，太亂了，明天再來行嗎？”顧夕放輕了語氣，像哄小孩似的，“要不今天我?guī)�你去玩鬼屋，你以前看我去，說很想玩的那個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顧夕點點頭。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站在鬼屋門口，顧夕問莊曉夢：“你多怕鬼？”

　　“一點是多少？你來選難度等級，我都可以。”

　　“你確定？”

　　進了鬼屋之后，他們首先進到一個教室，四扇門全關(guān)了，黑暗中只能看見一個女老師穿著紅色高跟鞋在講課，除了顧夕和莊曉夢在座的這一排，能看到是活人，其它的位置不知道有什么。

　　有幾個姑娘嚇出了聲，拼命尖叫，不過好像有點作用，因為很快有人發(fā)現(xiàn)后門打開了，所有人一股腦從那扇門沖了出去。

　　“曉夢，是我。我?guī)�你走另一條路。”

　　“他們喝的圣水不過是蘇打水，只有走這條路才能喝到真的圣水。”顧夕說。

　　“有沒有注意我們進來的時候門上的兩個字’莫隨’，其實就是一個提示。畢竟我也來過挺多次的。”

　　最后他們來到了圣水面前。

　　顧夕似笑非笑，在莊曉夢的注視下吞了一大口，說：“圣水啊。神仙喝的東西能對上我們這些凡人的喜好嗎？”

　　“是啊。”

　　“可能是吧。”

　　顧夕可以看透莊曉夢，但是顧夕沒讓任何一個人看透。

　　顧夕不在乎，至少沒莊曉夢那么在乎。

　　之后，莊曉夢知道了原因——顧夕是神仙。

　　第二天，顧夕跟說的一樣，讓莊曉夢在自己家里玩了一天。雖然顧夕整理了，但是莊曉夢依舊覺得亂，威脅著顧夕同意，又整理了一次。

　　第四天，顧夕為了補償莊曉夢少掉的一天，帶莊曉夢去吃好吃的了。莊曉夢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這樣滿足了——看著美色，吃著美食。

　　第六天，莊曉夢考慮了很久要怎么過這最后一天，最后決定讓顧夕穿上校服帶自己去他以前的學(xué)校看看，最后在外灘等這一天的日落。

　　顧夕不說話。

　　“顧……夕！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出太陽，哪來的日落？”莊曉夢拖長了聲音叫他的名字。

　　等到天完全黑下來，霓虹燈亮了起來，顧夕依舊沉默，微微皺眉。他眼中的海漸漸蒙上了一層白紗，迷離起來，路燈的光閃爍。舞蹈。

　　“顧夕，你或許會想，不需要我懂你，只要你懂我，我們的關(guān)系就可以很好。但是，你有沒有想過，如果只是你在付出，我在接受，從來不接受我對你的好，我會有多累？就好像是你一個人自導(dǎo)自演的一場戲，溫柔地告訴我要站在哪個位置，可是你依舊溫柔地忽視了我送你的鮮花。”莊曉夢經(jīng)過了這么多年的心痛，早已學(xué)會忍住眼淚。

　　四年相遇相識的時間，四年凍結(jié)的時間，一共八年，幾乎有十分之一個人生，我都等到了，那么，我愿意繼續(xù)等，等時間給我最好的答案。

　　顧夕動了動嘴，曉夢，求你永遠別走好不好？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，理智制止了他。他害怕曉夢真的任性地留下了，又害怕自己給不了她視為生命的自由。他從七天前就一直在想，他看著外灘的海，不肯跟曉夢說一句話，是因為他害怕自已脫口而出要她留下。

　　四年前。

　　“顧夕，我們繼續(xù)下去，只會越來越陌生，我不想要這樣。”

　　“顧夕，對不起，我看錯了自己的感情，我喜歡你，只是單純的那種喜歡，但是，謝謝你，溫柔的疏離，給我時間讓我明白自己的想法。”

　　“顧夕，你答應(yīng)過我不能變壞，你還答應(yīng)過給我抱的，不能反悔哦。”

　　“顧夕，再見，時間會沖淡一切，而我已經(jīng)下定決心努力去忘記。”

初二:凌初云